[翻译][泉镜花、德田秋声]红叶临终
七回转世,为写文章竭尽全力。
感觉文豪的灵魂都铸在这句话里了。
红叶忌纪念。
明治36年(1903年)10月30日,红叶去世,满三十五岁。
原本|春宵読本「紅葉先生逝去前十五分間」|文泉堂
原本|黴|中央公論社
红叶老师逝世前的十五分钟
明治38年7月
泉镜花
明治三十六年十月三十日十一时……形势不稳。我走到二楼,在病房邻屋恭谨正坐。房间里,石桥思案、丸冈九华、久我龟石三位也在。
人们经耳传耳,由耳及耳,模糊微弱地、闪电般地私语。
病房中一片静谧,别无他音。
随着时钟吱呀,偶闻抽噎哭声。
两间房以四枚隔扇相隔。一端北面开一细缝,从中可见穿新白衣的年轻护士。每隔三五分钟,她便无精打采地走出,途经安静却摇晃似水的灯火,与伫在廊下的医生相见私语。
雨潸潸下。
此后十分钟整,医生冲进房间,眉间满是愁苦,告诉我们樟脑注射已不再起作用。
风愈发急。
雨势如波涛,倾盆而下。
在这以前,病房里有轻微的咳嗽声,每一回都仿佛抽走我们的魂。可如今,连那吐息声也已听不见了。
这时,护士从隔扇探出半身,默默与医生双目相对,他们便一同走入病房,消失在视线中。
石桥氏靠着椅子,好像已经无法再支撑身体,一会儿朝上看,一会儿往下看,一会儿又左右环视,心如死寂。
(角田竹冷氏走入房间。)
人们的细语声渐重,刹那间可闻潮汐声。
晚11点15分,尾崎红叶死亡。我无力谈论那间病房里的事情。
霉 – 三十七
德田秋声
一时间过度兴奋的头脑渐渐冷却后,老师时不时与亲近的人们说说话。他的样子与平时没有多大分别。
兴奋——不如说是激昂时的老师,头脑混乱得令人痛心。也许是难以承受死亡逼近时的肉体苦痛,也许是像任性的孩子一样,愤怒于无法摆脱的冰冷命运之手,他用啜泣似的声音喊着许多话。
痛苦稍有减轻后,老师就会回到平时的样子。有时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状态。他断断续续地说,把因长时间看护而疲惫的夫人带去温泉疗养,或是把尸体捐给医学界解剖。
“死掉就不会再痛了吧。”老师如此说道,寂寞地笑了。
“把你们难看的脸凑过来!”老师叫道,湿润的眼睛露出锐利的目光,环视凑过来的家伙的脸。
“……你们要吃难吃的食物,尽可能长命百岁。”老师劝诲我们。
紧挨着老师的妇人们低声啜泣,听起来颇为凄凉。挤满二楼的人群屏住了呼吸,无言而答。后头还有很多人站着。
那天下午晚些时候,老师停止了呼吸。
出席葬礼之前,笹村回家了两趟。因急着卖出刚写成的原稿,他拜访了某杂志编辑者的自宅。这个记者与生前的M老师从未有过交涉,他家中搜集了各种各样的陶器,自得其乐,还给笹村介绍了能以文火烧开水的中国制古瓶。
脏乎乎的烧制物,有的从棚架上卸下,有的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,然后被一一加以解说。这位记者还阐述了自己刚着手写的小说的构思。它以曾经的吉原地震为素材,倾注了来自佛教的因果律观念。
笹村听着,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,但在心中盘算自己该为葬礼做的准备。健谈的记者擦拭着圆锥绣球茎制的烟管,话题走偏到了十万八千里。
今天早上,在淅淅沥沥落着的雨中,老师的遗体被放在担架上,从走廊运到了解剖室,又被精湛地缝回原先的样子。笹村回到牛込时,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。玄关处,来吊唁的人影还很少见。
“老师的头脑果然不同寻常啊。”
玄关里,开始了这样的对话。
“为什么会说出解剖之类的话呢。”
笹村不得不想起老师在弥留之际仍要说出的,似乎有几分卖弄学识的话语。
“我也想去看葬礼。”
笹村回家收拾时,阿银撒娇似的说道。她说这话多少出于挂念,毕竟牛込住着她半年前嫁过去的前夫家亲戚。
葬礼开始前混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。屋里屋外塞满了人,毫无秩序地移动着。
从葬礼回来的笹村,脸上满是疲惫。
“我坐人力车过去了,不过听说葬礼已经移去那边后……”阿银想问问妇人们的状况。
自己这幅黯淡的样子,笹村不愿被任何人看到。
“以后你们要一起努力学习,哪怕吃难吃的食物也要长命百岁,一本也好、一篇也好,要写出好的文章来。我也打算七回转世,为写文章竭尽全力。” ——尾崎红叶
镜花和秋声其实都遵守了这一训诲,当时男子的平均寿命为44.25岁(据明治42年至大正2年的生命表),而镜花67岁,秋声71岁,都坚持用自己独特的文风书写文章。直到最后,镜花都在家中书房供奉红叶遗照及《红叶全集》。资料参考1 资料参考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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